本文为《对不起，宝贝》 (Sorry, Baby) 编剧( jù)、导演及主演Eva Victor的访谈节选( xuǎn)翻译。访谈原载于《时代》周( zhōu)刊（TIME），由Andy Crump撰写。Eva Victor以其喜剧背景( jǐng)，在这部探讨性侵创伤的( de)作品中，开创性地运用了( le)温和而幽默的表达方式( shì)，打破了传统影视作品处( chù)理类似主题的窠臼。力求( qiú)准确传达原文含义、人物( wù)语气及作品独特风格，特( tè)别注重保留了影片中关( guān)于创伤语言（如"bad thing"）的讨论。访( fǎng)谈者以T标注，Eva Victor的回答以Eva标( biāo)注。 --- 与1980年代电影将性侵犯( fàn)用作笑料（如约翰·休斯的( de)《十六支蜡烛》）相比，流行文( wén)化已进步良多。然而，电影( yǐng)和电视剧用来戏剧化此( cǐ)类罪行的语法，大体上仍( réng)显粗糙。即使是那些理论( lùn)上最有可能以最娴熟手( shǒu)法处理该主题的#MeToo惊悚片( piàn)和传记片，也常常未能兑( duì)现其承诺；它们要么将虐( nüè)待行为等同于角色本身( shēn)（如《金发美人》），要么将角色( sè)塑造成一个空洞的符号( hào)（如《前程似锦的女孩》），因此( cǐ)未能实现其作为文化评( píng)论的承诺。
也许这些作品( pǐn)的令人失望之处情有可( kě)原；侵犯行为本身就不易( yì)谈论、在片场重演或在银( yín)幕上观看。或许需要另一( yī)种视角——比如喜剧演员的( de)视角——来促使流行文化拓( tuò)展其讲述此类故事的视( shì)觉词汇。于是，Eva Victor 登场了。她的( de)故事长片处女作《对》 (Sorry, Baby) 今年( nián)早些时候在圣丹斯电影( yǐng)节首映，赢得了满堂彩（包( bāo)括一座编剧奖），并被A24以据( jù)称800万美元的价格购得——这( zhè)在买家普遍谨慎出手的( de)电影节上实属罕见。该片( piàn)最受赞誉之处在于，它既( jì)描绘了性暴力对受害者( zhě)造成的彻底改变人生的( de)影响，同时也描绘了世界( jiè)在他们遭受攻击后如何( hé)无情地继续运转。"不好的( de)事发生在了艾格尼丝（Agnes）身( shēn)上，"官方简介写道。"但生活( huó)仍在继续——至少对她周围( wéi)的每个人来说是这样。"
Eva曾( céng)为女权网站Reductress撰稿的背景( jǐng)，尤其是她在推特视频中( zhōng)的表现（比如她曾歇斯底( dǐ)里地吐槽USPS getting dismantled的好处），奠定了( le)《对》的基调。幽默信手拈来( lái)，但并未以牺牲其试图捕( bǔ)捉的严峻现实为代价。Eva身( shēn)兼编剧和导演，还饰演了( le)主角艾格尼丝——一位在偏( piān)远小镇攻读研究生的学( xué)生，她艰难度日，努力接受( shòu)自己被导师兼教授普雷( léi)斯顿（Preston，路易斯·坎瑟米/Louis Cancelmi 饰）侵( qīn)犯的事实；影片采用了非( fēi)线性的时间结构，从袭击( jī)发生一年后开始，然后闪( shǎn)回到她人生的那个时期( qī)，以及那个瞬间，编排上带( dài)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 de)疏离感——这与艾格尼丝和( hé)她最好的朋友莉迪（Lydie，娜奥( ào)米·阿基/Naomi Ackie 饰）之间更活泼的( de)时刻形成了对比。莉迪后( hòu)来搬到了纽约市，继续着( zhe)她的生活。
《对》并没有轻描( miáo)淡写发生在艾格尼丝身( shēn)上的事。相反，它是在此境( jìng)况下寻找光亮。在这里，幽( yōu)默——讽刺的、挖苦的、傻气的( de)——成了一种慰藉。自圣丹斯( sī)首映以来，该片已在多个( gè)电影节展映，从戛纳到波( bō)士顿独立电影节（IFFBoston），后者将( jiāng)《对》选为今年电影节的闭( bì)幕影片。（该片的拍摄地点( diǎn)位于波士顿以北30英里的( de)沿海小镇伊普斯威奇，不( bù)过 Eva引发的轰动与其选址( zhǐ)一样，是吸引人们参加电( diàn)影节闭幕夜的原因。）在四( sì)月份参加该电影节期间( jiān)，Eva 坐下来谈论了《对》如何借( jiè)助喜剧来表达遭遇侵犯( fàn)后的生活体验。以下是该( gāi)电影6月27日影院上映前，那( nà)次对话的节选。
T ：在映后问( wèn)答环节，你谈到了在剧本( běn)创作过程中对隐私的渴( kě)望。艾格尼丝，以自己的方( fāng)式，在遭受侵犯后也渴望( wàng)隐私，或者说渴望保持距( jù)离。你在台上所谈与电影( yǐng)中的呈现如此呼应，这让( ràng)我印象深刻，我很好奇这( zhè)是你有意为之，还是潜意( yì)识的结果。
Eva ：完全如此。这很( hěn)有趣，因为我觉得艾格尼( ní)丝非常孤立，这在某种程( chéng)度上与隐私相反；孤立是( shì)孤独一人，并非出于选择( zé)，而是因为你逃避某些东( dōng)西，比如害怕别人会让你( nǐ)崩溃，于是你为了这个原( yuán)因让自己变得孤独。而隐( yǐn)私则是你在说："我选择给( gěi)自己这段时间，作为关爱( ài)自己的一种行为。"
我确实( shí)认为作为一名艺术家，我( wǒ)渴望隐私，因为那才是你( nǐ)真正能与自己对话的时( shí)刻。当你被声音和人包围( wéi)时，很难与自己对话。电影( yǐng)中有些东西是人有意识( shí)或无意识的，人们告诉我( wǒ)这些很有趣，但我认为艾( ài)格尼丝可能处于硬币更( gèng)阴暗的那一面。
"孤立"似乎( hū)比"隐私"更准确。人们还指( zhǐ)出了哪些你在作品中未( wèi)曾意识到或注意到的东( dōng)西？
Eva ：人们指出的电影中的( de)线索，很少有我没计划过( guò)的。因为你花了大量时间( jiān)打磨电影的每一个元素( sù)，银幕上出现的没有一样( yàng)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或尝( cháng)试过不同方式的；你所看( kàn)到的一切都是选择的结( jié)果。我可以向你解释为什( shén)么电影里的每一样东西( xī)都以它呈现的方式存在( zài)。
真正让我兴奋的是，当人( rén)们注意到电影中一些在( zài)剧本里更为强烈、但出于( yú)不同原因被削减了的线( xiàn)索。我喜欢那些能发现这( zhè)些小细节、并从中挖掘出( chū)隐藏秘密的观众——但我不( bù)能告诉你[它们是什么]，因( yīn)为需要有人自己去观看( kàn)才能发现。不过，我确实喜( xǐ)欢人们带着好奇心去观( guān)看，思考为什么电影在特( tè)定时刻发生某些事情；沿( yán)途藏着一些小秘密。
T ：这使( shǐ)得喜剧对电影的成功至( zhì)关重要；如果有人想讲述( shù)一个关于创伤经历的故( gù)事，并选择喜剧作为其基( jī)调，我觉得他们来对地方( fāng)了。你认为幽默如何促进( jìn)像艾格尼丝这样的叙事( shì)，又如何促进观众在电影( yǐng)中发现他们自己线索的( de)绽放过程？
Eva ：制作电影的很( hěn)大一部分乐趣在于，你尽( jǐn)你所能把电影创作得尽( jǐn)可能有效，然后人们来看( kàn)它，从中找到他们需要找( zhǎo)到的东西。这就是作为观( guān)影者的乐趣：你可以从电( diàn)影中获取你想要的东西( xī)。电影的存在是为了成为( wèi)不同人的不同东西，并根( gēn)据你带入的背景，以这些( xiē)非常具体的方式存在。就( jiù)幽默而言，它是一种非常( cháng)强大的应对机制，能帮你( nǐ)度过黑暗的日子。有时事( shì)情如此离奇荒谬，笑是唯( wéi)一的出路。而且我认为很( hěn)多有趣的事情发生在艾( ài)格尼丝和莉迪能够共同( tóng)见证的时候。
莉迪不在时( shí)，事情就显得不那么有趣( qù)了，但当莉迪在场时，她们( men)就是一个联合阵线；在这( zhè)个怪异的世界里，她们就( jiù)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士。我( wǒ)觉得医生那场戏（在不剧( jù)透的前提下）之所以能成( chéng)立，是因为艾格尼丝和莉( lì)迪都在应对那一刻的荒( huāng)谬，但她们彼此相伴。在某( mǒu)种程度上，只要莉迪在，你( nǐ)就知道艾格尼丝会没事( shì)的。
T ：让我感觉更凝重、几乎( hū)恐怖、但同时又有点好笑( xiào)的一幕，是艾格尼丝在办( bàn)公室里向两位管理人员( yuán)报告侵犯事件时；她是独( dú)自一人，因此让人感受到( dào)在她处境中孤独可能带( dài)来的毁灭性影响。
Eva ：是的。而( ér)且，当艾格尼丝独自一人( rén)时，这两个女人营造了一( yī)种真正的情感操纵（gaslighting）氛围( wéi)，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商( shāng)量着说："刚才那样很怪，对( duì)吧？"她完全孤立无援，而这( zhè)两个女人却如此团结一( yī)致。
在影片中段之后构建( jiàn)基调，就是要弄清楚幽默( mò)如何贯穿其中。医生那场( chǎng)戏确实带点幽默；然后人( rén)力资源（HR）那场戏，只有她一( yī)个人，就变得黑暗得多。接( jiē)着她遇到了加文（Gavin，卢卡斯( sī)·赫奇斯/Lucas Hedges 饰），那场戏又有了( le)喜剧色彩，因为艾格尼丝( sī)情绪激动地冲进来，而加( jiā)文却是那个异想天开的( de)邻居。所以，关键在于找到( dào)方法让幽默贯穿电影中( zhōng)这些起伏的时刻，并带着( zhe)观众一起经历这段旅程( chéng)。
T ：观看这部电影让我思考( kǎo)媒体如何将创伤戏剧化( huà)（sensationalizes）。[这部电影]是整体性的，因( yīn)为艾格尼丝的生活被发( fā)生在她身上的事所塑造( zào)，但这并非电影的全部；我( wǒ)们并非被迫全程沉浸在( zài)那样的感受中。我想知道( dào)你是否觉得我们需要发( fā)展我们的语言来谈论这( zhè)个主题。
Eva ：完全同意。我只能( néng)谈谈我制作这部电影的( de)经历，但这很有趣；电影刻( kè)意做了一项工作，就是提( tí)供它想要使用的语言。电( diàn)影里称之为"不好的事"（the "bad thing"），唯( wéi)一说出"强奸"（rape）这个词的人( rén)是医生。所以电影是小心( xīn)翼翼地运用着关于那个( gè)话题的语言。观察人们迄( qì)今为止如何写这部电影( yǐng)也很有趣，因为我们刻意( yì)使用了一个更全面的宣( xuān)传语（log line）。我不希望任何人在( zài)看这部电影时感到惊吓( xià)般的意外，但电影意在观( guān)影时牵着观众的手。看到( dào)作家们使用"强奸"或"性侵( qīn)犯"这样的词，这很有意思( sī)；我能理解。但这确实是一( yī)次有趣的经历，因为电影( yǐng)试图为这个话题创造自( zì)己的语言。
我不知道我们( men)的世界是否拥有谈论此( cǐ)事所需的所有词汇，而且( qiě)我认为我们的世界真的( de)很难把握微妙性（nuance）。有更多( duō)关于此的作品是好事，因( yīn)为每一次性创伤的经历( lì)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值( zhí)得拥有讲述自己经历的( de)话语权；我希望我们能达( dá)到这样一种境地：懂得如( rú)何谈论它而不显得粗鄙( bǐ)，或者也许不是粗鄙，而是( shì)暴力。我不知道。我也在摸( mō)索。我当然知道我想如何( hé)谈论它，而我想说的一切( qiè)都在电影里了。所以去看( kàn)电影吧，你就能明白我的( de)想法了。
T ：你提到了"微妙性( xìng)"；这很难得。我觉得同理心( xīn)（empathy）是关键。真希望每次我开( kāi)车时恐慌症发作，约翰·卡( kǎ)洛·林奇（John Carroll Lynch）都会出现递给我( wǒ)一个三明治。
Eva ：我也有同感( gǎn)。这就是为什么我在电影( yǐng)里让这事发生在我（指角( jiǎo)色）身上。
T ：嗯，你有那神圣力( lì)量（divine power）。你可以为自己实现它( tā)。
Eva ：是啊。他棒极了。
T ：他确实很( hěn)棒。现在冒着说大白话的( de)风险，那场戏感觉很重要( yào)；它与医生那场戏、人力资( zī)源那场戏形成了对比，后( hòu)者完全没有丝毫同理心( xīn)。是的，医生把"不好的事"称( chēng)为它本来的样子；但他应( yīng)该关心这会让别人作何( hé)感受。这一点是否也纳入( rù)了你的考量？"这个词会让( ràng)看我电影的观众产生什( shén)么感受？"
Eva ：是的，确实如此。我( wǒ)拍这部电影是为了给当( dāng)年那个需要这部电影的( de)自己看，所以确保电影中( zhōng)没有任何东西会让我——那( nà)个过去的我——感到极其痛( tòng)苦（triggering）以致无法观看，这很重( zhòng)要。就同理心而言，这是个( gè)有趣的问题；看看医生，再( zài)看看人力资源部的女人( rén)们，他们只是在做本职工( gōng)作要求的那些事。这些制( zhì)度让人们在可怕的事情( qíng)发生后难以感到安全，而( ér)他们是这种制度的执行( xíng)者。但他们本质上并非邪( xié)恶；他们只是在试图完成( chéng)工作。问题在于他们不明( míng)白自己的工作正在造成( chéng)伤害。
至于教授普雷斯顿( dùn)，路易斯（·坎瑟米）和我花了( le)大量时间讨论他在我们( men)看到他的戏份中必须对( duì)艾格尼丝表现出的真诚( chéng)的温暖和尊重，这样观众( zhòng)就不会过早地把他视为( wèi)坏人，直到艾格尼丝自己( jǐ)看清他。我们不想通过提( tí)前展示他黑暗的一面来( lái)削弱艾格尼丝对他的体( tǐ)验，这同样也是艾格尼丝( sī)所经历的。让每个角色都( dōu)尽可能复杂，在这个关于( yú)非常可怕的事情的紧张( zhāng)故事中，对我来说是一条( tiáo)出路；这不是关于善与恶( è)，而是关于这些有着巨大( dà)缺陷、会造成巨大伤害的( de)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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